陈德根
陈德根,布依族,笔名任夜郎、况湄、喀斯特等,生于80年代。历任教师、编辑等职,贵州平塘县人、贵州黔南州作协会员、平塘县作协理事,浙江省慈溪市作家协会会员、《喀斯特文学》主编。在《散文诗世界》《散文诗》《岁月》等国内外官方及民间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等二百余篇。现在浙江省宁波一大型企业任企业报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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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 |
一场大病,高高地挂着。那是一片若即若离,疲惫的云。
天色越来越深。晚归的马匹,满腹心事的牧马人,表情凝重,像天边的火烧云。
几声狗吠,还有见风就长的小道消息,使村庄陷入更深的静穆和沉默里。
一些高大的荣耀和繁华潜伏着。一些困窘的背影依旧匆匆,正在逆着风返回故乡。
那些欢声笑语是焰火,那些晚霞是更深的孤独。多少年了,我仍然在老地方。只有
年老的父亲按照节令春种秋收。
那盏祖传的油灯曳动着,妹妹眼里的秋波,把我裹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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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漫天的音乐为谁响起 |
阑珊的灯火,零落的灰烬。在欲望的深渊飞舞。玻璃般晶莹,泛着温暖的光泽。总是
容易破碎。重金属的质感,水做的形体在渐渐坍塌。血色令人心尖发颤的红,以及大海深处
的蔚蓝,律动的波纹,从暮色的边缘粉墨登场。
美丽的飓风。无法逃避的轻盈与凝重。
来,用夜色把自己裹紧。在一片落霞的身体里放逐孤独与寂寞。选择焚烧的场景,就可
以一个人,反复谛听一条河流无声的喧响。
盈盈地,向一场隆重的仪式的彩排现场走去。旁若无人地展开自己。莫名的伤感泛滥成
灾;繁华与喧嚣在下坠。
独幕剧正在露天剧场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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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的春天 |
仿佛水做的春天坚不可摧。在记忆中的高原风里偃行的唢呐声,惊醒了在三月边缘行走的
红衣人。我的表姐指间和脸上开满了桃花。
她紧锁的眉头之上是一轮宋时的残月;嘴里缓缓吐出几粒细碎温润的日子。
一场雨在轻浮地编织一帘绮梦。
几瓣落英。她的呓语走漏了风声?
妄想是今夜的宿敌。人面桃花在谁目光的阴影里擦拭虚拟的灯盏上虚拟的灰烬。
她在彻骨的疼痛里,端坐于正在发芽的枯树桩之上穿针引线。缝补千疮百孔的节气。
一场倒春寒。春天在没落的王朝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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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 |
一个人怀抱着愿望,如同举起隔世的澄澈。一纸飞鸿;电话那一头白发母亲的唠叨,就轻易
地点燃了灰色的乡愁。
迎风打开心结:我的手冰凉,面色苍白。
拥着我的姓氏一路跋山涉水。亲人的叮嘱密密麻麻。回家的打算在心头起起落落。
我的宿命衣衫褴褛,心如死灰。
只有一枕残梦沉默不语:一半搁在田边地角,一半伴我流浪在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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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
血浓于水。父老乡亲放牧在高原之巅笨嘴拙舌的歌子与我一脉相承。
思乡的沉疴。轻盈,如逃遁般,让我的脚步始终在远方游移。
我只想高高举着一大碗醇厚的苞谷酒,侧身从先人们安放灵魂的地方一闪而过。我走过千年的
风霜,走进岁月深处,靠近与时间缠绕在一起的,闪烁着温暖和魅惑光芒的家园。
回忆,这根灰色的绳索越勒越紧。
家园的影象,苍白如故乡暮秋颓唐的茅草凄凄的小径。祖先的容颜愈来愈清晰,如同回光返照的
一幕幕往事。
低垂在夜空的族谱上的铭文,匆匆扔下几句残缺的窃窃私语,就在前方的岔路口一闪而过。
可以重新来过和不复存在的所有场景在眼前反反复复。
我的思绪混沌不清。
穿着异族服饰的我,站在面目全非的母语面前,无法掩饰内心的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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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村庄 |
起点是母语,再还原到母语。炊烟是某种隐喻。在一面面低矮的土墙后面,我的父兄,善于从这些
细节捕捉一丁点早就在市场经济大潮中土崩瓦解的农事和谚语的残骸。
我在心壁的一隅安放锈迹斑斑的农具,将大地抬高,并拱手迎进一个参禅的人,最好是名字深藏于
族谱的那个虬髯黑脸的先祖。只有他,才会愿意用一生为一座村庄打坐,念长长的祷词。
身着异族的语言招摇过市。擦皮鞋、摆地摊、搬运的......我的老乡们令人方寸大乱的灰头土脸、
汗津津的乡音,使我苦心经营的伪装破绽百出。
村庄内部的铭文在一匹招魂幡的顶端,一次次刷新,又一次次排列。
走出村庄,掸不掉裤腿上星星点点的泥。轻而易举地融入城市,却小心翼翼地一再拒绝着那一抹抹
眩目的霓虹及灯下令人眩晕的诱惑。
异乡深不可测的陌巷,费劲地挤出一首熟悉的民谣。像父亲破锣般的大嗓门,一遍遍地喊我回家。
眺望村庄的过程,宛若在等待一句突然苏醒的谶语。生命中的村庄心如止水。而我的描摹已经狼烟
弥漫,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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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 |
为了你,我宁愿选择一场豪雨焚烧自己。
今夜白露为霜,我细腻的心事盈盈地抚过往事的锋芒。岁月宽阔的胸口倚靠着你隔世的清澈和冷暖。
就这样看着你走远。苍茫成墓碑上一行行浅浅、冰凉的文字。你的一生。
我愿意背负你的苦难;你的空空行囊。我用凭吊的虔诚;膜拜的心境迎着用你的骨节点燃的阑珊灯火
向你靠近。
我守护着你行踪不定的气息,小心翼翼地穿越一些模糊的背影向你嘘寒问暖。这一生一世的烟火依旧
粲然。
看你在厚重的暮色里哑默成薄薄、透明的一缕岚。
你在我的心里种下翠绿、种下依恋,再为我摇响一片蓝色的忧郁和思念,你就真的转身离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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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牧歌 |
思乡的病已入膏肓。一个人捡回几声鸟鸣,在虚幻中勾勒一片森林或一枚树叶的翠绿。扯几声呼噜作隔壁
迪厅里摇滚乐的协奏。只有尾音意犹未尽,缓缓地朝回家的方向倾覆。
一只颤巍巍的手,在颤巍巍的黑夜里点亮一盏颤巍巍的桐油灯。那个人宽阔的额头上金黄的麦子纷纷倒伏。
更夫扔下梆子拂袖而去。离家出走的人披一身薄霜。竹笛的音符呜咽。守灵的人头上的斗笠早已青翠欲滴。
父亲捧着瓦罐,在头上种满鲜花,在大地的河床躺倒。
眼睛里的匕首,肩头上的烟火邈无音信。我匍匐于沼泽之上,仅仅是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与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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