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你在松树下坐禅，静静地
面对東方、对着青翠的山头
悠悠然、远方有一座火山口
正冒着白烟，在晶蓝的天际
一边是雄伟、一边柔美
你们对坐着，隔着睛空
那火山百年来只一次轰动
却引不起你掀开眼帷
和你朝晚相对，默默地
我愿作圣米盖尔的那一座*
看你闭目是媚，睁开更丽
我们之间也可脉脉无言
丘陵起伏是我默默的思念
想急了，作一回熾熱的表演
*火山名，一九七O年代
曾小规摸爆发一次
(脉脉无言)
14.
我們在你的咖啡园中散步
一簇簇花蕾像初雪落在枝上
远近一阵阵却是春暖的蝉唱
这是复活节前的一个下午
你说：你喜欢踏著落叶前行
谛听那清脆玻璃般的碎声
你在害怕、或是在自我肯定
踩着落叶像踩住自己的青春
我静聆这片刻瑟瑟地相会
碎了的叶片如我碎了的年轻
岁月在蝉声里一去不回
只有这刹那的同行属于我们
像一对稚童在深林里徘徊
「不要踩碎我的梦境，小心！」
(咖啡园散步)
15.
在你的客厅，陈列一只花瓶
一只长方形的中国古典
供养着一株长春藤的纤纤
一如我书房中的，青丽雅净
这两棵生命渊源不同
却有些神秘的关连
它们一致向上空蔓延
并分根于淡淡的水中
这是两具细致的雷达网
在互收对方的消息或微波
不管仅隔几里，或大海茫茫
它们是两双触角，向天搜索
试探风雨，预测未來
有一天会不会亲密地一握？
(长春藤)
16.
你说：你深信十字架的奇迹
喜爱管风琴、披头纱的教堂
冉冉升空是你最终的愿望
说时，你展示玛利亚的圣洁
我说自古尘世有多少烦恼
像恒河沙数，宇宙星海
既往的不能重新安排
盼有一天能将情债了了
我現在卻宁愿相信轮回
下一世相逢在太平洋之滨
那时，你扎小辫，我献玫塊
或是，我们变成并肩的一双
在斜风细雨里齐枷而归
让铜铃在颈下频频摇晃
(轮回)
17.
为什么有很多人欢喜
在窗前小立？他们受惊
于日落的幻景，或看一颗星
在黄昏跃跃地升起？
或是，他们想遮蔽
自己失望的脸，找寻
一个奇迹在天边降临
或掩饰莫名的欢喜
现在，我感悟了这项秘密
每个人的心底，都酿有一罈
不能和他人共享的希冀
如我此刻小立在窗前
向東方，向遥远的你
直到暮色染上了楼檐
(窗前)
18.
不能亲自送你一朵玫瑰
一个吻，在这情人节的早晨
当少男少女们携手相庆
我们啊！只能隔洋相对
从前，我曾经写首诗声称──
有一首情歌始终在我口内
要等到我心如止水
才能好好地将它完成
今天，我愿意把它献给你
即使是我最后的一曲
唱完了如一只天鹅般坠地
我像是这一代硕果仅存
的浪漫诗人，比哥德年幼
刻骨铭心，比拜仑情深
一九七八年情人节
(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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