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在城里遥望故乡》(云大出版社)。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写作,现已在《散文》、《中华散文》、《散文百家》《民族文学》、《星星诗刊》、《诗神》以及台湾《活水》、香港《香港文学》、《大公报》、《香港文汇报》等报刊发表作品100多万字。有作品入选《读者》(乡土版)、《读者》(原创版)、《青年文摘彩版》。先后荣获过第十八届“孙犁散文奖”等奖项。
纯民间的剪刀,在一张纸上步行。纸刹那间,碎成花朵,小鸟的 声音。 持剪的人,心平气和,坐在一群鸡身边。鸡说着什么,她也说着 什么。握了半辈子锄头的双手,面对一张红纸,总是颤抖不已。先 用双手抚摸红纸,这才翻开紫檀木箱柜,取出那把娘家给的剪子。 剪走着,镂空的蕊,陪着喜烛,红纸的红,是腊月微醉的表情。 不著一字,也不用著一个字。一剪下去,是西汉风俗,再一剪, 便是大唐的民情。市井生活经过雕、镂、剔、刻,品位便被提升, 一部严肃的《史记》,也穿插剪纸的花序。 月夜,谁听到一朵窗花在哭,一场雪悄悄围住屋子,怕伤心的消 息走漏。西域的马蹄,也踏不破这薄薄的一张纸,一张纸,经过民 间的剪刀,便比黄金还重。我看到皮影戏里传神的人物,蓝印花水 灵的姿容,点分虚实,线断爱恨。 锋芒毕露的剪,有时也奈何不了一张纸。 剪不断的纸,其实是很薄却坚韧的乡思。
一张纸,在深夜,泛起原植物淡淡的清香。经过水的浣洗,纤维的 骨肉,仍能在我们写诗的时候,听到呼吸。 一张纸从热带雨林里浮出,任何形式的抚摸,都能感觉笋的力,竹 叶的绿,传承的傣族文化一脉温度。 每一个人都得在纸上学步,成长,放养一些思想,这是一张纸忍辱 负重的地方。一条叫澜沧的大江,就从这张纸上徒步红尘。 没有工业的机器,造纸的很多道工序,都在一双手上完成。采料, 晒料,浸泡,拌灰,煮料,清洗,捣浆,浇纸,晒纸,砑光,揭纸, 多像作为人的一生,七七四十九重苦难。 一棵构树的死,成就了一张纸的生,一片绿竹的枯荣,茂密傣家人 无限想往。土司的珠光福气,傣乡的妩媚风光,都是一张纸,泄露了 天机。 落笔之前,先要想想,野生的竹林里,是否有我们感恩的鸟语。七 十二道工序才出产一张的纸,又怎忍心,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