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秀 Quek Yong Siu

新加坡诗人,作曲家。著有诗集《掌纹》、《筷子的故事》、《月光小夜曲》、散文《壁虎之恋》。现任新加坡作家协会理事,五月诗社社长、作曲家协会会长等职务。诗曲曾多次获奖。

Quek Yong Siu, poet and composer in Singapore.  He has published poetry collections Palm Lines, The Story of Chopsticks, Moonlight Serenade, prose collection The Romance of Gecko and music commentary Remnant Rhyme.  He is the committee member of the Singapore Writers Association, the vice-president of the Association of Composers (Singapore) and the Chinese Instrumental Music Society.  He has received many awards in poetry and music.

悼念云鹤

    

    刚刚接待来自越南的余问耕诗友的第二天,突然接到噩耗:菲律宾诗人云鹤先生在早上仙逝了。这真是个晴天霹雳!不久前我还在电子邮箱上还看到他发来的电子邮件,推荐其他诗人和作家的作品。怎么突然之间就阴阳永隔?想起我和云鹤兄之间的交往情谊,不禁黯然泪下。

    1982年,我出版了处女诗集《掌纹》。当时我还是新手,刚踏入诗坛不久。诗集出版后一年多,我突然意外的收到一封从菲律宾寄来的信。原来是我早已慕名却又不认识的诗人云鹤先生。

    云鹤先生来信写道:“永秀诗友:你好。我在香港三联书店买到了你的诗集。一读之下,感到非常惊奇………”。信中对我的创作多有溢美之词,令当时的我感觉真的是受宠若惊,非常感动。云鹤先生和我素昧平生,从未往来,而且在当时他已经是成名诗人。对于我这样一位诗歌的初学者,竟然主动通过各种麻烦的渠道,最后才找到我的地址,写了那么一封热情洋溢的信给我。

    能得到一位国外著名诗人的赞誉和肯定,内心当然充满了兴奋和感激。我立刻回信给他。就这样,我们成了知交,却没有机会见面。但是他经常向我邀稿,并把我的诗作刊登在他在菲律宾主编出版的“世界日报”副刊。因为有了发表园地,那个时期,也是我创作的高潮时期。我的许多诗作,就这样也在新加坡以外的菲律宾,与我并不熟悉的读者见面。云鹤先生对我的知遇之恩,也间接促成了后来我另外两部诗集《筷子的故事》及《月光小夜曲》的出版。

    1987年,我接到厦门大学的邀请,参加第一届东南亚文学研讨会。后来我才知道是云鹤先生的推荐。这是我第一次到厦门,也是第一次和云鹤先生见面。这次的研讨会开拓了我的视野,对我后来的创作,有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在厦大期间,云鹤先生还介绍我认识了大会的催生者厦大的庄钟庆教授,还有当时在厦大极为活跃的“采贝诗社”。此后几年我开始与采贝诗社年轻诗人交往。至今比较有联系的是后来定居美国,在美国设立了双语网站“Poetry Sky”(“诗天空”)的绿音以及福州的诗人暨诗评家朱必圣。

    云鹤先生也介绍了许多厦门的作家,包括当时厦门作家协会的主席陈慧瑛和我认识,后来都成了好友。他也推荐我为第一届东南亚文学研讨会与会的诗人们的作品谱曲。大会第二天我花了一个下午写了整十首歌,晚上由厦门大学音乐系的学生当场演唱和朗诵。我记得当时的主持是潘亚噋教授,朗诵会/音乐会非常成功,令许多赴会的诗人留下深刻印象。过后的几次东南亚诗人大会,还经常有诗友提起。我因此和当时厦大音乐系主任方妙音教授成了好朋友。因为和厦门朋友熟络,也间接促使1999年后我每年带学生到厦门第一技校(又称厦门技师学院)和龙岩第一技校交流学习。这个交流计划一直维持了11年,为新加坡工艺教育学院栽培了许多优秀的毕业生。

2008年云鹤在广东韶关举行的东南亚诗人大会上讲话

云鹤摄于韶关的“诗街”上,背景是其名作《野生植物》

    云鹤先生除了是诗人以外,也是个出色的摄影家。我也酷爱摄影。记得有一次诗会之后,我们到泉州的开元寺。那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较阴暗,天下着微雨。我觉得很难取景。云鹤先生却给我看一张他只用傻瓜相机就地取材的照片:只见四周迷蒙的微雨轻扬,背景稍暗,却衬托出中间偏右的部分,一位穿红衣撑红伞迎向风雨的女孩,效果非常突出。我看了之后对他高超的技巧感到由衷的钦佩,向他讨教,他也不吝啬地告诉我一些摄影的技巧。

    我喜欢拍摄人像,经常为许多音乐家及作家拍摄人头像。有一些作家出书的时候,也把我给他们拍摄的人头照放在个人简介中。2006年我参加第二届东南亚诗人大会时,为一些诗友拍照,当时也为云鹤先生拍了人头照。想不到隔年召开另次大会时,云鹤兄发给大家的名片上,竟然用上了我为他所拍摄的照片,令我大感意外。我问他怎么不用他自拍的照片?他说:“摄影的人总会设法把别人最美的一面拍出来,但拍摄自己时却永远都觉得有很多缺陷,找不到最好的角度………还是你拍的这张表情自然,我喜欢。”如今这张名片已经成了我们之间交往的珍贵信物。

    云鹤先生生于1942年,1967年毕业于远东大学建筑系,1976年获美国摄影学会硕士学位。任菲律宾《世界日报》文艺副刊主编、菲律宾作家联盟理事。著有诗集《忧郁的五线谱》、《秋天里的春天》、《盗虹的人》、《野生植物》、《蓝尘》等。

    他为人正直,是个谦谦君子。个子不高,性格谦和,但有自己坚持的原则。虽然年过60岁,仍然风度翩翩。对人对事很有热情,特别是在推广诗歌,提拔诗坛新人方面。晚年退休之后,经常和太太——也是作家的秋笛四处云游。属于性情中人的他,乐于助人,经常为各地诗友的交往牵线,对年轻的诗友特别的眷顾,经常为支持他们而四处奔跑。在中国,他的人脉广、交游阔,不管是个人或各机构的关系都很好,他经常利用这些有利的条件帮忙年轻的诗友们,是个到处受人尊敬的长者。

    2006年端午节,东南亚6国14位华文诗人— 吴岸、杰伦、明澈、云鹤、郭永秀、岭南人、曾心、陈扶助、莎萍、顾长福、史英、海庭、吴天霁、秋山,应邀出席“福建省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文学研究会”主办之“东南亚华文诗歌国际研讨会”。在云鹤先生的发起和领导下,与会全体东南亚华文诗人一致认为,为进一步增强交流、互勉互励,以及推动东南亚华文诗运,发起成立“东南亚华文诗人笔会”。 “东南亚华文诗人笔会”现拥有许多马来西亚、印尼、汶莱、泰国、菲律宾、越南、新加坡各地会员,阵容日益壮大。每隔一年半,就召开一次“东南亚华文诗人大会”。至今为止已经在中国及越南开了5次大会。第6次将于2012年8月21日在文莱举行。可以这么说,没有他四处奔走张罗,这个笔会是不可能组织起来的。遗憾的是他未能撑到8月份就这么快的走了。


右起:旭阳、吴岸、潘亚噋教授、云鹤及作者摄于广东韶关

    和云鹤先生相交31年,我知道他最遗憾的事莫过于看到菲律宾华文诗坛,分成了两个阵营,而他经常到中国经商,也无可奈何地被归纳在其中的一个阵营中。他常常为此而感到无奈:“华人就是这样,永远不能团结,山头又多,菲律宾华人本属少数民族,能摇笔杆的人也不多,但派别却泾渭分明、不相往来,甚至互相攻讦。”

    其实云鹤与中国两岸诗人的交情都不错。他最初学写诗时,是倾向于台湾的现代派的,和台湾许多著名诗人都很熟络。后来因为经商常去中国,也和中国大陆的诗人交往。他自己写诗的技巧无所不用,有时非常“现代”,但内容却有血有肉;有些诗写得看似浅白,却另有深意。例如写自己以及他那一代人无以为家、无以为国的悲哀:《野生植物》

    有叶/却没有茎/有茎/却没有根/有根/却没有泥土/ 那是一种野生植物/名字叫/华侨

    云鹤先生定居菲律宾,但终生却保留着中国国籍。我一直在想,他的笔名云鹤,听来似乎很潇洒,其实却暗藏着无家可归的悲哀。人的一生,不管身在何处,死后却都往同一个地方。但愿他此刻,已经在天堂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2012年8月12日完稿)


2007年东南亚诗人摄于越南中部去芽庄的路途上,前排右二是云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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